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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野生词语立传

2012-11-26 14:38| 发布者: admin| 查看: 628| 评论: 0|原作者: 东西

摘要: 为野生词语立传东 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代小说频繁出现场景雷同的现象,作品中的主人翁大都穿梭于咖啡馆、五星级饭店、迪厅或者豪华公寓,尽管如此,我对小说还没有失望,因为场景只是一个展示的舞台,核心应 ...

为野生词语立传  
东  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代小说频繁出现场景雷同的现象,作品中的主人翁大都穿梭于咖啡馆、五星级饭店、迪厅或者豪华公寓,尽管如此,我对小说还没有失望,因为场景只是一个展示的舞台,核心应该是舞台上的表演。慢慢地,小说雷同的不仅仅是场景了,而是主题、故事和人物,好多新作都有似曾相似之感,就是到了这步田地,我对小说仍然充满期待,因为还有一些作家保留了小说的味道,至少某些表达的方式值得尊敬。但是,当小说创作的最小单位----词语,也大面积地在作家之间雷同的时候,我终于为语言的贫乏而感到害怕,相当思念长篇小说《马桥词典》。
       字典或词典,常常是乡村孩童的第一本课外读物,也是我们的文字“圣经”。阿城在小说《孩子王》里就把字典当成主要道具,老师跟学生的赌注是一本字典,而拥有字典的人就等于拥有知识,拥有进入文明社会的通行证。在没有掌握更多的文字之前,我像文盲的父亲捡起报纸碎片那样崇拜字典,并在吸取知识的过程中努力使自己的文字合法,尽量争取读音准确,最终成为“字典”的合格公民。所以,当韩少功的“词典小说”发表时,我的第一惊讶是他的结构,羡慕甚至嫉妒他找到了小说不朽的外套。林白有“一个人的战争”,李敬泽和谢有顺有“一个人的排行榜”,而早在十年前,韩少功就有了“一个人的词典”,这部词典跟我们通行的普通话不同,是一片独立的语言森林。不敢说韩少功有跟普通话抗衡的野心,但可以肯定他有抢救和保护野生词语的善意。如果说福克纳和沈从文用风土人情分别塑造了约翰纳塔法县和湘西,那么韩少功则用一个个词条砌出了“马桥”。他把语言从工具一家伙提升为目的,把“人说话”变成了“话说人”,当我们读完“火焰”、“同锅”、“飘魂”……这些陌生的词语之后,才发觉故事有了,人物有了,马桥从此站起来了。《马桥词典》的结构妙就妙在它不仅戏仿了字典,还是一部扑克小说,随便从哪个词语开读,你都不会产生错乱,甚至有重新剪辑的效果。本应用于开头的词条【官道】被作者故意用来压轴,这是小说的最后一页,却是我伤感的开始,如果没有【官道】,就没有韩少功的“走进陌生”,就不会有前面那么多精彩的词条。
          对于一般写作者来说,小说有了这么好的结构基本上可以一劳永逸了,但是韩少功偏不,结构仅仅是张图纸,他并不因为有了“词典体”就对人物、故事、语言、细节、煽情等小说要素哪怕偷半点懒,而是尽可能地把《马桥词典》写成小说的全能冠军。寥寥数语他就能勾画出生动的人物,比如在【不和气(续)】中对铁香的描写:“……她一会儿说自己腰痛,一会儿强调自己近日下不得冷水,一会儿拜托哪个男人去卫生院为她买当归,甚至在田间里吆吆喝喝地喊本义回家去煮当归煮鸡蛋,这一切当然足够让人们重视她身体正在出现的事态,强调她的性别;也足够引导男人们的想象和对她的笑嘻嘻的讨好。”某个人物在前面的词语里已经被丢掉,但是翻过几十页之后他(她)又会出现在新的词语里,看似漫不经心、信手拈来,却埋藏了作者的缜密和细心。夜里踏到蛇的时候,我“恨不得把双脚跳到脑袋上去。”当村长被魁元咬掉的耳朵在一只烂草鞋里找到之后,“人们松弛了的双脚,可以大大方方朝地上踩去,不担心踩着什么珍贵的东西。脚下的土地,重新结实坚硬起来。”如此生动准确,相信韩少功已经尽最大努力用词语把他描写的对象牢牢圈住,而且每一个字词肯定都经由他的五官核实。
       在【黑相公(续)】的词条下,韩少功说马桥人把围猎叫做“赶肉”,下铗套叫做“做鞋”,下毒药叫做“请客”,挖陷阱叫做“打轿子”,粉枪火铳叫做“天叫子”。为什么会这样叫呢?因为马桥人疑心动物也通人话,说猎事的时候即使坐在屋里,也要用暗语,防止走漏风声让猎物窃听了去。这种忌讳,就像节日里说不得“不吉利”,是对语言的极度敏感。韩少功就像马桥人或者就是马桥人,一直都有语言过敏症。刚到海南时,他差一点就嘲笑把所有的鱼都叫做“海鱼”或者“大鱼”的渔民了,但是他立即敏感地发现,不是渔民叫不出鱼的姓氏,而是因为普通话把他们生动的方言排除了,如果用他们的方言来表达,不要说鱼的姓氏,就是鱼的部位他们都叫得呱呱响。(参见《马桥词典·后记》)几年前,我跟他出访蒙古国,在北京登机时他发现飞机上只有英文和中文播音,一架直飞乌兰巴托的飞机上竟然没有蒙古文播音!这种语言霸权引起了他的警觉,当时他就在飞机上大发感叹。蒙古国的作家告诉我们,在蒙古文里一匹马从一岁到十岁有十种叫法,这个我不太在意的信息,后来在韩少功的对话和演讲里多次被当作例子,用来证明他的语言观。如果再听听他流利的英语对话,再看看他翻译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和《惶惑录》,那我们就不必惊讶他会写出《马桥词典》这样一部奇书。
       由于语言的高度工具化,词语变得越来越简约越来越粗糙,一些复杂的感情和生动的场景再也找不到对应的字词。为了方便和通俗易懂,我们不得不马虎地删除多余的感情、活泼的动作、绝美的画面,赤裸裸地说出目的,类似于“嬲”(韩少功在《马桥词典》里为nia字找的替代品)这样的字词基本上没人使用。我们已经成了方言的文盲,就是韩少功这个为马桥方言立传的人,也不得不用普通话来注释野生的词语。离开了普通话,一个上海人就很难跟广东人交流。为了作品的畅销,今天的作家们争先恐后地用北京腔,在卷舌音里寻找文学的自信。然而,再丰富的语言,也经不起众多作家的哄抢,更何况我们在规范语言的时候,已经牺牲了许多字词的信号。写作除了故事、人物的陌生化,也需要语言的陌生化,更需要准确表达情感的词语。当我们的情绪真的无法表达,或者写得词不达意的时候,方言里也许就有我们的情感对应。凡是细心的写作者,都懂得一岁的马确实不应该跟十岁的马共用一个词语,但是我们却不知道那十个词语在什么地方?
       因此,像《马桥词典》这样的小说就尤其值得尊重,它除了对汉语进行补充之外,还补充了我们的情感,让我们去到了普通话去不到的地方。

2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刚表态过的朋友 (2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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