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小坏蛋”吴玄 胡殷红
吴玄如今成了文坛上有些名气的小说家,看到他那幅依旧自由自在、口无遮拦的嘴脸,常常会和朋友们谈起我和他的相识。因为相识在90年代末,所以我们的友谊就被堂而皇之地冠以“世纪之交”,因为跨了世纪,所以我们的友谊就显得特别久远而亲切。? 我第一次见到吴玄是在他的家乡温州乐清采风观光。被邀请的人中,除了我既无职务又无名气,一个纯粹跟着混的记者外,这一行人中有“高官”者在,也有“厚禄”之人,有名人也有大家。作为接待人员的吴玄,当时任电视台专题节目编导。于公,他该追逐名人摄像采访;于私,他该趁机与名流沟通联络。但吴玄自始至终一脸不屑,领导讲话,他非但不沏茶倒水,反而冷一句热一句地指点人家的语误。“名家”当场挥豪,本该他笔墨侍候,他反而溜到门外隔窗观山景。一位书画人士主动到门外说要送他一幅字画,他满脸堆着极不自然的假笑说,不必,不必,我不懂这么高雅的艺术,给我是糟践东西。弄得人家好不尴尬。一天下来,我气不愤地指责这位永远和我一起溜边站、坐后排、一点不谦虚的家伙:你太猖狂了!玩世不恭!他圆脑袋一抬,哈哈大笑,瞪着圆眼睛笑不可遏说,那你是“猖”,我是“狂”,我“玩世”,你也“不恭”嘛!与众不同的是,无论他怎么笑眼睛仍然睁得滚圆,并不因为笑变弯或变小。从此,我知道,我们是同类,我们成了好朋友。? 一年后,吴玄突然放弃了在温州的职业,到北大读书来了,在北大的二年多时间里,吴玄租住在北大附近的一间地下室里,除了上课,他几乎不出那间地下室,什么时候打电话他都在。惟一叫朋友们郁闷的是,白天他接电话极慢,因为他睡反了,夜里读书、写文章,白天蒙头大睡,电话铃响好几遍才能听到他半梦半醒、语无伦次的声音。也就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很多大型文学期刊相继刊发了他的中短篇小说,他的作品不仅引起文学评论家的关注,名刊名编们也乐于向他约稿,因为读者也喜欢他的小说。 北大的学业刚刚结束,吴玄就被浙江省作家协会选送到鲁迅文学院首届高级研讨班读书。当时我凭着对他的了解,很担心他和那些来自全国、各省推举的优秀中青年作家关系不融洽。吴玄骨子里的清高我太清楚不过,又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由化”性格,阐述起文学理论常常弄得别人张口结舌,谈到一些研究、评论性文章,他的阅读量和理论准备显然高出那些并不认真读书又频频与会发表演说的所谓评论家。我虽然并不擅长文学评论,但由于职业的原因接触作家和作品较广泛,一周五三次的研讨活动也参加得多,但我不能不信服吴玄对作品的认知和评价。也正因为此,他到鲁院我是有所担心的。? 事实上,吴玄在鲁院的四个多月里成了“活宝”,各路“贤能”都和他成了朋友,尽管他的嘻笑怒骂风格没变,但由于他的“心底无邪”,人们乐呵呵地接受了他。结业时“小坏蛋”这一爱称也就成了吴玄响亮的绰号。? 吴玄是可以做朋友的文友,也是值得长久交往的好朋友。和他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必担心他和第三个人转述。快乐的事告诉他,他笑得比你还开心,痛苦的事告诉他,被他调侃一顿也会转悲而喜,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气和无聊。有一次一个朋友深更半夜喝多了酒打电话给他,他从北大花100多元打车跑到城里救助,尽管他的酒量无法与任何一个人较量,但他觉得这个时候叫他就是需要他。自己喝了个半醉,又把全醉如泥的朋友送回家。? 在吴玄身上集中着“小坏蛋”和“老好人”两种品格。“坏”就不用说了,永远当面说些“不着调儿”的话。“老好人”与“小坏蛋”的品格并不矛盾,原因是他从不在背后指责朋友。当然,还要看他是不是当你是朋友。有一次为一件我非常气愤的事在电话里和他唠叨,无论我怎么气极败坏他都一言不发,我要隔一会儿问一声:你还在听吗?同时,我硬要他说个孰是孰非,他理直气壮地告诉我:不想说,他是我朋友。我原本的一腔怒火一下子熄了,反正火也泄了,气也出了,倒对他平生一份敬意。我敬重吴玄,是因为确实我常就一些作品的评价请教他,尽管他的年龄小我许多。而他称我“胡奶奶”,决不是因为敬重我。有一次在浙江作协开会,他老三老四地和我斗嘴。斗不过他我就摆出“老同志”的样子对他说,休得无礼,论年龄你该叫我阿姨。他顺势说,叫你阿姨怕什么?叫你奶奶都行,你别怕把你叫老了。从此浙江年轻的作家朋友都知道了这个称谓。洪治钢、艾伟、夏季风之流也起着哄地胡叫起来。? 吴玄的言行是表象,他的修养和大气掩饰着他内心的忧郁。他可以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天天发呆。他发呆的时候,可能是想写作,也可能是什么都不想,仅仅就是发呆。用他的话说,写作与谈恋爱很像。见到女朋友没有激情,甚至根本没有见面的愿望还谈什么恋爱。写作也一样,没兴趣写了,写一句就想走开,无法进入写作状态,硬写有什么意思。但就我观察,这是他动笔前必不可少的焦虑阶段,发呆、烦躁的日子一过,有了“像谈恋爱一样”的冲动,又一个欢天喜地的吴玄就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