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中国的前一晚,李约翰帮女人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她有一把小提琴,琴弦断了,耷拉在琴板上,琴头的指位上有白色的指印,是刻苦练习的痕迹。 女人想带走它,李约翰没同意,从她怀里把琴抢过来,扔在角落里,他想她跟音乐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在民政局办完手续以后,李约翰在女人的家里吃了一顿饭,女人的叔叔顶替了自己的哥哥,成了区里的领导。他多喝了两杯,满脸通红地把女人的手放在李约翰手里,“我把侄女交给你了,带她走得越远越好,别回来。” 李约翰的身体裹在一件皱巴巴的藏青色西服里,显得有些拘束。他吃得很少,一直在喝酒,大家跟他碰杯时都意味深长地劝他别回来,他不知道原因,以为出国是件真心让人羡慕的事。 后来上厕所的时候,他听见旁边坑位传来的说话声。 “王家那傻丫头真有福气,都变成那样了,还能嫁出去,能出国。” “那个李勇真是个傻瓜,自己女人被人都玩傻了,还乐呵呵地当个宝贝。” “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人家什么都知道,就是为了出国呢。” “我觉得他不知道,挨着他坐的就是当时带头强奸他老婆的王大治,两人还碰杯呢。” 李约翰浑身抖了个激灵,他尽量用意念控制住自己,但还是尿在了墙上,月光下,那道弧线清晰得耀眼。他抑制不住震惊和惶恐,颤巍巍地系上了扣子。 他重回到酒桌上,王大治喝多了,又走回他这桌,他个子很矮,手费力地搭在女人的肩膀上,身子转向李约翰,“兄弟,再干了这一杯吧。”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他看了一眼女人,女人好像有些害怕,身体微微发抖,他更相信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望着王大治,眼睛里有火,他的手握着玻璃杯,一不小心就能握碎它。 李约翰现在不记得那酒他到底喝了没有,他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事情,又刻意去记住一些事情。那晚饭局散去,他被簇拥进新房,女人缩在床的一角,脸上害怕的神情还没褪去。 李约翰解开皮带,扑在她身上,粗暴地解开她的裤子,他用胳膊肘制住她的挣脱,把布满酒气的脸在她身上胡乱蹭着。 女人渐渐放弃抵抗,她搂住他的头,想让他贴在自己身上,不要乱动。突然,李约翰从女人的身体上跳起来,他奋力扒开她的双腿,向黑洞望去,仿佛看见了光。 叶小盛租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他在父亲死后,卖掉了北区的房子。 叶小盛一家比李约翰来得还要早。叶小盛的爸爸叶大鹰之前在故宫博物馆跟着老师傅学习文物鉴定,1973年,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师傅在护城河里自尽,就想尽办法找了海外关系,移民到新西兰。 走的时候,叶大鹰的箱子里放满了古董,有很多是破四旧时抄出来的宝贝,垃圾一样堆在门口,他趁着天黑打着手电一件一件把他们捡回来,想着先带出国去,有一天可以物归原主。 刚来奥克兰的时候,一家三口只有叶大鹰认识一点英文,他到一家水果店打工,尝试了各种工作,最后终于开了一家咖啡店,有了自己的生意。那些古董他一直留在家里,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敢碰。 叶家的生活始终不尽如人意,先是叶小盛的母亲患上了抑郁症,撑了五年去世,然后叶大鹰又患上了癌症,他坚持得更短,两年就走了。走之前他交代叶小盛,那些古董一定要想办法带回中国,他有一个本子记录着每件文物捡来的时间跟地点。他还在一张北京地图上把这些地点用红笔标记出来,贴在墙上,闭眼的时候一直望着那地图的方向。 叶小盛大学没考上就进了一家保险公司工作,他的业绩平平,靠一些华人朋友帮忙,勉强能完成额度。在身边的人都买过保险以后,叶小盛开始主动去结交一些新华人,他也参加了华人希望协会,并混到了理事的位置。李约翰就是在那里认识他的,他在一次聚餐上主动跟他打招呼,亲切地叫他“李叔叔”,他问了问李约翰的国内背景,很快找到了一点渊源,邀请他去家里坐坐。 在家里,他掏出了一份保险合同,带着哭腔说:“叔,你帮帮我吧,完不成业绩的话,我就失业了。我爸在天之灵要知道我去领福利,一定会伤心死的。” 叶大鹰的照片就摆在叶小盛的脑后,他看不见,于是哭得更加逼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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