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多

小城故事多

吕魁

    近些年，工作繁忙，回老家的次数逐年减少。即便抽空回去，也不过是陪家人吃顿饭，在老宅子里睡一觉，翌日一早便匆匆离开。用我父亲的话说，与其说是探亲，更像是出趟公差。每次离家时我都暗自许诺，下一次回来一定多待几日，好好陪陪家人。可等到再次回家，还是一样，来去匆匆，这让我内疚，却又无可奈何。

    每次回到家乡，和多数漂泊在外的游子一样，能明显感受到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确切说，是逐渐现代化。离开家乡这些年，小城有了机场，有了先前在北上广等大城市才能见到的国际品牌连锁店。甚至和大都市一样，上下班高峰时段堵车，工资追着房价跑。有一次在机场候机返京，抬头无意间看到墙上挂着的横幅写着“实现跨越式发展”，不禁哑然失笑。

那么，跨越式发展背后，消失不见的又有些什么？我读高中时，每天骑车都会路过一条小街。街角是一家留在我们当地、没有返沪的上海女知青开的本帮菜小馆。印象中，那家饭馆的生意总是不好不坏，坐不满食客，也不至于门可罗雀。老板娘，那个女知青，无论何时都会把并不宽敞的小店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忙时她会坐到收银台后，用录音机播放邓丽君、凤飞飞的歌曲，嗑着奶油瓜子，和食客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偶尔抱怨恼人的天气。

走过这家小馆子，沿着街道往前再走五十米，是一家颇具规模的汽配城。汽配城老板一度曾是小城的风云人物，他从城郊的供销社销售员做起，通过自己的奋斗，辉煌时期旗下产业涉及汽修、煤炭、娱乐、地产，身价数十亿。九十年代末，这位富豪离奇失踪。一时间小城满城风雨，众说纷纭。有说他是资金链断裂，得罪黑白两道，潜逃加拿大；有说他抛弃发妻，和一个小他近二十岁的女大学生私奔；还有的说他沾上赌瘾，跑到越南躲债……那家汽配城没多久就被他人占有，先是改成洗浴中心，后又改成旅店，如今被推倒了，连带那家曾经的本帮菜小馆，化成废墟一片。

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乡街头，我忽然好奇，那个如蒲公英般飘落至这个北方小城的上海知青，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后来又去了哪里？那个汽配城老板，因何发家，又因何迅速败落？那些带我去录像厅看港台枪战片、去文化宫滑冰打台球的哥哥们日后又有怎样的人生际遇？我想尝试着写一写他们，于是就有了这篇拙作，仅以此来纪念虽没当下繁华，却伴我成长、赐给我美好回忆的温馨小城。

谢谢《当代》杂志，谢谢《中篇小说选刊》对我再一次的认可和鼓励，我会继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