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了。 等她要开始回忆往事的时候,她真的是老了。没有多少人能记得她这倔强的一生了。只有她自己。几十年的往事像一块温润的玉,凉凉的,摩挲着却舍不得放手。 她这一生怕是几辈子也说不完的故事。主妇、妓女、女土匪,还有谁的命比这更波折。这壮阔的一生难道是她胆识过人?不,她是生生给推进了命运的漩涡,却又硬生生地挺过来,活得宽阔、倔强,活得光风霁月。 她接受命运的戏弄,把忍受当作习惯,再把习惯当作必然。 她叫胭脂,一个老裁缝的女儿。模样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丽而动人。如果不出意外,她会成为父亲徒弟宝生的女人,做一世的贤良淑德。 女人多情,哪怕是平地也会起波澜。她原本平顺的命运被一幅画给打乱了,她爱上了为她画画的他,她无法停止想他,于是她抛弃了宝生去寻他。 众生芸芸,何苦偏又遇着他。她只能孤注一掷,然后就随波逐流吧。 红尘无数有情事,世上满眼无奈人。 纵然是满心欢喜地跟随,终究还是知道他早有家室,原本就命当如此吧。纵有千般不舍,她也只能忍受命运的嘲弄,回到了宝生身边。心下想着:如此便一辈子淡然,只把那风花雪月留在昨天,求个现世安稳、岁月无惊吧。 只是,她还留着他为她画的那幅肖像。不枉一场相遇吧。 可是战争来了。现世不是安稳,而是剧烈地动荡起来了。人命如草菅,活着艰难。 胭脂的貌美和娇羞在这动荡的岁月里是多么突兀和不安全。先是土匪头子抓了去,做了压寨夫人,洞房花烛的日子没几天,日本人又打上来了。 土匪头子战死了。他却忘不了对胭脂的情,用生命呵护了她最后一回。 胭脂这女人的命真硬啊。 她竟然重整土匪头子的手下,收拾了山寨,自立门户,成了名震四方的女匪。乱世里做一天土匪的女人,就一辈子都是土匪。世人只都知道有个恶煞煞的“海上女王”,却无处寻那个娇羞羞的胭脂了。 这情是义。义薄云天。 背着人的时候,那个怀春的少女就活过来了。她还是想着他,她始终留着那幅画。偷偷念着:这动荡的年月里,他在哪儿,还能再相见吗?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胭脂竟又真的遇见了他。说人生如戏,就是这般了。再见时,他是兵,她是匪。可他的眼里分明有她,和她一样,他让她三天后到分水亭去等,会等来一生的幸福。从此海阔鱼跃,天高鸟飞。她点点头,此去纵使万丈深渊,她也要一跃而入,幸福地死去。 那些金银财帛、名望地位,她统统弃之如敝履,本来就与她无干,做女匪不过是为了恩情。如今她心心念念的人儿要带她走,她哪能等呢? 分水亭。秋风瑟瑟。乱云飞渡。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孤身一人等了三天,她却没能等到他。又一场竹篮揽空月。 他不来,未来就去不了了。回不去了,也不愿再回头。可天下茫茫,没有他,要去何处安生呢? 不觉间,胭脂竟又回到原来的村子,可她不敢回去找宝生,见了宝生要说什么好呢?她只好到隔壁村先安住下来。 时易世变,战争终于结束了。 解放军到了村子,解放了村民。胭脂因为当过土匪,成了监禁对象。她受尽严刑拷打,但那个可以与命运相搏的女人又怎会轻易认输? 最终她被释放,原因竟是因为那个他在临死前救了她。她和他,这一世就这么分分合合,这么难舍难离。 知道了原委,她泪流满面,能握在手里、抱在怀里的,还是他给她画的那幅画。 在经历了生生死死,看遍了风起云涌、潮来潮往之后。胭脂决定回到宝生身边。这一次,她洗净铅华,真的只求现世安稳、岁月无惊。 当她踏进宝生家门时,宝生还活着,可面对这个经历过风云际会的女人,他该会如何是好呢? 作者畀愚只让宝生说了一句话,可是这一句真是惊天动地的一句,这意味深长的这一句话最终成就了整部小说,所有读者在跟随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跋涉之后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画上句号了。 写作是这样,爱情是这样,人生同样是这样。我们一往无前,我们无所顾惜,可是,我们也难免会在蓦然回首时发现,那人就在身后的灯火阑珊处。 点击阅读《胭脂》 |
Archiver|手机版|中篇小说选刊杂志社 闽ICP备10010920号,闽公网安备35010202000216号 ------
GMT+8, 2025-5-1 20:33 , Processed in 0.064413 second(s), 6 queries , Memcache On.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