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他
桢 理
近些年一直有严肃与大众文学的争论，个人觉得这个界限的确是存在的，那就是对人心的探索和对终极命题的追求。但这个界限又不是严格存在的，因为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做到了多少，同时即使是初学者的小说中，也可能无意触及非常深刻的东西。
于是常常看到些用力过猛的作品，上下纵横百万年，书袋掉了一地，甚至明确喊出自己在政治，种族，文化等大问题上的主张。我想，与其如此，还不如去搞学术研究，二流的学者所拥有的理论修养也可能比一流作家多。还有一种是镜子般反映现实，把自己等同于一个记者。我想二流的记者也可能比一流的作家了解的素材多。这种知识思想的焦灼症以及完全比照生活来衡量文学，十九世纪的西方作家全都一一经历过。那时一片叶子的发芽时间写错了，报纸也会猛烈抨击。为了让小说显得厚重，更有像福楼拜一样先读一千五百本书再把所有知识塞进那部写四个读书人的小说中的无数作家。
所有都是一种焦灼，我认为。怕别人以为我们不深刻，不丰富，不够有创造力。焦灼令我们以为小说真的垂垂暮年。焦灼令我们看不到小说家真正的武器。那就是无止境探索人心。无止境地试图牵到上帝之手。无止境地把文学做成一种人类特有的宣言，哪怕它归根到底只是一种绝望的手势。
无谓的抗争就是一种精神，管他上帝发不发笑。
纵观六年写作，我这个笨人一直秉持着从人出发，归结于人的路子。这不是一种刻板，是我本身除了人心，对宇宙中任何别的东西均不感兴趣。这仿佛有点佛教说的意思，世界本身就在自己的念想中而已。我从不肯定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当我们关闭无数人心的时候。
写这篇小说前我的确看到武汉有小偷入住小区的事情，而故事并不重要，它是人物自己去干成的。我的所有小说的故事都是人物自己干的，即使写长篇我也不会先构思故事。这样做的结果是很舒服，因为写作的过程会变成一种探索。探索的结果是没有结果，是意犹未尽，是像看好莱坞大片一样，冲着一个目的去，最后完全走向另外的结果。而小说呈现出来的角度，题材，思想等等，在中国文学界觉得特别重要的一些东西，我往往却只把它们看做路上的风景。
我出发于人，最终要到达的还是人。所以，读者可以看到城市化进程中的种种问题，看到城乡隔膜，看到城市边缘人的漂泊感，甚至更具体地看到物业管理弊病，看到恋母情结，看到所有人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看到文明的荒诞，看到很多主题，但那是读者的玩法，作为作者，我始终摸着的只有人心。
也就是说，我写小说其实总是从人物形象和人物关系出发，角度，题材，故事，结构等都是人物自己弄出来的，仿佛与我无关。非常有创新的人物形象我一直没找到，但我惊讶地发现，无意中，仿佛我一直想借小说表达自己在世上的感受一种，那就是灵魂感，黑暗感，身世感，可我每次都功亏一篑，每次都没有表达好。
的确，我一直深深地纠缠在那个“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的最古老最傻逼的哲学问题中，是它使我爱上文学，音乐，大自然，以及浩瀚的宇宙。
这些年我小说中的人物，没有一个是社会道德认可的好人。某个文学组织约我写创作谈时，我曾写道“那些坏人全是我，是活了千生万世的我”。此话曾受到爱护我的老师的批评。
老师们并没看到，所有文字后面，不都是“慈悲”二字吗？
【作者简介】桢理，女，居武汉。2004年开始小说创作，迄今出版长篇小说两部，中篇选集一部，另有中短篇若干散见于《当代》、《钟山》、《小说月报原创版》等各大文学期刊，小说多次被《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小说月报原创精品集》、《小说月报职场小说精选集》等转载和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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