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面对“个人悲伤”

2013-12-5 10:09|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427| 评论: 0|原作者: 石一枫

摘要: 怎样面对“个人悲伤”　　石一枫涂自强的“个人悲伤”，其实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相当广泛人群的“集体悲伤”……　　许多号称“特有深度”的朋友，往往会有一个阅读趣味上的潜意识，即：笑傲“问题小说”。用一部小说 ...

怎样面对“个人悲伤”

　　石一枫

涂自强的“个人悲伤”，其实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相当广泛人群的“集体悲伤”……

　　许多号称“特有深度”的朋友，往往会有一个阅读趣味上的潜意识，即：笑傲“问题小说”。用一部小说来揭示社会在某些层面上存在的问题，这的确是一个相当古老的写作思路，往早了说，有白居易的诗歌和明清谴责小说，往近了说，有刘心武的《班主任》和卢新华的《伤痕》等等。问题小说往往就事论事，很难体现出思想和技巧的玄妙，随着媒体的发展，“文学的想象力永远也比不上现实”更成了许多唱衰者的共识。

　　然而方方的中篇小说《涂自强的个人悲伤》可以说从某种程度上复兴了这样一个文学样式。小说的情节无甚波折，写法也相当简单，只是按部就班地讲述了一个典型“屌丝”的命运：涂自强出身农村，在智力体力乃至长相方面均毫无过人之处，但他相信依靠自己的个人奋斗，是有可能分享现代社会的“美好生活”的只不过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勤勉和艰辛。结局自然事与愿违，涂自强大学毕业后，便发现机会不是“稍纵即逝”，而是永远不来，他的个人梦想也终将像骆驼祥子买车一样，沦为永远无法实现的“个人悲伤”。据刊登这篇作品的《十月》杂志介绍，小说一经出版，编辑部便持续不断地接到各地普通读者打来的电话，反馈之强烈堪比路遥当年的《平凡的世界》。由此可见，涂自强的“个人悲伤”其实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相当广泛人群的“集体悲伤”。

　　相比于方方的冷静提问，迟子建对待现实的态度无疑要温暖得多。她几乎同时发表的中篇小说《晚安玫瑰》的主人公也是一个身无所长的“女屌丝”没房没钱，在大城市居无定所，频频被房东和男朋友轻易抛弃……但面对人物的现实窘境，迟子建却相信人的精神世界依然在散发光芒。她也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慰藉可以帮助他们抵御世界的残酷。她为主人公赵小娥设置了一个犹太血统的忘年交吉莲娜，并且用吉莲娜在日本侵华战争中遭遇的“历史悲伤”反照了赵小娥的“个人悲伤”，由此使隔代人之间从隔膜到谅解，最终共同实现了灵魂救赎。“历史悲伤”不可谓不深沉不宽广，但面对悲伤时，迟子建却称得上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或云在尽力作一个乐观主义者。

　　和两位前辈不同，年轻的女作家桢理对待“个人悲伤”的态度相当诡异，也相当值得玩味。她发表在《当代》杂志上的小说《微博秀》的主人公，同样是一位小城“屌丝”，然而这个“屌丝”却能够巧妙地运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微博红人，不仅获得虚拟世界中的满足感，且让他对现实中社会等级的铜墙铁壁也蠢蠢欲动了起来；而一次意淫以失败告终之后，他的失落似乎并不长久，仍然甘于龟缩到网络中藏匿自己。在桢理那里，涂自强式的“个人悲伤”仿佛被消解，但新的悲伤随即产生来自于现实的悲伤，注定无法在现实中获得抚慰吗？

　　面对同样的悲伤，人人都可以发问或者作答。而在一问一答或有问无答中，今天的“问题小说”要远比三十年前来得深远。